初蘭在心氣自芳
■李木馬
在寫字畫畫和看書的間隙,我偶爾會想到楊曉君,腦海中甚至會浮現她一邊打著吊瓶一邊作畫的場景。之所以注意她的畫,主要是被她超凡的繪畫天賦打動。對藝術而言,很多東西是不可言傳,也說不清的。無論語言表達多么生動,都有對藝術本意造成“曲解”與“打折”的可能。但對楊曉君的畫,心中埋藏太久的話又不得不說。
大約20世紀90年代初,在北京鐵路局的畫展上,第一次看到楊曉君的工筆仕女畫時,我不禁眼前一亮。畫中人物既有古典之美又有現代情調,端莊大氣,格調不凡。后來得知,楊曉君原是一名女兵,因為跳進冰河搭救落水者而落下一身疾病,但她卻摯愛畫畫。
在寫字畫畫和看書的間隙,我偶爾會想到楊曉君,腦海中甚至會浮現她一邊打著吊瓶一邊作畫的場景。之所以注意她的畫,主要是被她超凡的繪畫天賦打動。對藝術而言,很多東西是不可言傳,也說不清的。無論語言表達多么生動,都有對藝術本意造成“曲解”與“打折”的可能。但對楊曉君的畫,心中埋藏太久的話又不得不說。
楊曉君的仕女圖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文化氣質,總能靜靜地觸動心底最敏感的那根情思之弦。與傳統(tǒng)仕女畫不同,她筆下的仕女畫尺幅大,且以單人構圖為主,人物占據畫面主體位置,旨在表達女子的人格獨立與主體自信。如象形文字“女”一樣,她筆下的女性或坐或站或臥,都著意表現古典女子的曲線美。而且,通過人物的肢體語言,我們能解讀出人物的心緒、素養(yǎng)和志向,進而通過想象進入她們生活的時空,感喟她們人生的悲歡離合。對畫家而言,這些不僅是技巧、學養(yǎng),更是天賦。比如,楊曉君筆下那些女子的眼睛清澈,從容,本真,或熱烈,或冷靜,或思慕,或悲傷,或安之若素……透過這些會說話的眼睛,我仿佛看到一片一片錦繡芬芳又冰清玉潔的心靈曠野。
除了人物的發(fā)式、頭飾與服飾所表現出來的考究與文化內涵,真正令人折服的是楊曉君對這些女子之手的刻畫。手是人的“第二張臉”,對手的表現是人物畫家品級的“試金石”。
有一次在中國美術館參觀,我注意到吳作人先生的《齊白石像》作品與草圖之間手的變化:草圖上只是袖口露出幾個指尖,作品中卻露出大半只手來。從齊白石之手的變化中我窺見了大師的睿智。美國畫家伯恩·霍加思曾在《手的動態(tài)》一書說:“你的手總在不經意中表達著你的心靈與意念!笔植攀且粋人的“兩扇真實的翅膀”。隨后,我重點分析了楊曉君筆下女子的手姿,發(fā)現竟無一雷同,甚至無一相近和類似。而且,這些“手語”是那樣美,似蘭如蓮,如美麗的鳥兒收斂羽翅,詮釋著未曾示人的心語。我不禁感嘆:真的很難找出誰人筆下的女子之手能與楊曉君匹敵。由此,我想起20世紀80年代初,電視劇《紅樓夢》劇組正是以手為主要考察指標,才從300多名演員中找出了林黛玉的扮演者陳曉旭。而且,細心的觀眾會發(fā)現劇中多有對“林黛玉之手”的特寫鏡頭,所以,我說楊曉君是“懂手”的藝術家!岸帧辈艜鍪植环,成為高手。
難能可貴的還有楊曉君畫作中彌漫的詩意!霸娗楫嬕狻笔侨藗儗ι钪赖钠毡樽非蟆λ囆g創(chuàng)作而言,詩意的表現也是最困難的。詩意是一種氣息和氛圍,較為抽象和朦朧。但是我們可以通過紙上的意象與色彩,窺見些許詩意。首先是將人物置身于一種特殊的環(huán)境之中——一種詩意的、理想化的、介乎于具象和抽象之間的藝術環(huán)境。畫面中的環(huán)境有賴于色彩和意象的選擇和安排,楊曉君的仕女畫底色多以黃色為主,分橘黃、杏黃、象牙黃等,這種溫暖而又華貴的色調能迅速聚攏觀賞者的視線,隨后畫面的底色裹挾著人物的心靈底色不動聲色地拉開帷幔,圍攏觀賞者的身心。環(huán)境的因素中還包括對輔助意象的選擇。我發(fā)現,楊曉君仕女畫的背景除了素黃、素白之外,選用最多的是亭亭凈植、出淤泥而不染的蓮,此外還有竹、楓、牡丹以及青花瓷、門扉、蝴蝶等。隨著漸次深入的欣賞,我發(fā)現這些意象絕不是可有可無的配角,而是營造環(huán)境和烘托主題的神來之筆。這些不可替代的絕妙意象,都是能與主人公進行心靈對話的生命體,更是傳遞“畫外音”與“題外旨”的神秘使者。順著這些意象往里看,在一派詩意浪漫之中我還發(fā)現了一些珍珠般寶貴的細節(jié)。精湛的藝術品一定是由精彩的細節(jié)和局部組合起來的,而高級的細節(jié)往往讓人忽略細節(jié),只享受一種氛圍。無論是發(fā)型、頭飾、衣袂,還是一管長簫、一柄團扇、一件青花瓷瓶、幾片凋落的紅葉……這些看似不經意的細節(jié),實則筆筆匠心。再往深一步說,選擇意象并不難,難的是以怎樣的身姿組合將人物恰到好處地“請”入畫面。說到底,畫好一塊石頭必須要懂得一塊石頭的心思,能夠在紙上營造詩意的畫家必須擁有一顆詩意之心。
我一直很納悶,為何蘭一直沒有在楊曉君的畫作中出現。后來,我發(fā)現她的蘭,在鮮為人知的心靈幽谷中吐露芬芳。
幽蘭不因無人而不芳,恰若幽谷之蘭的楊曉君畫畫很慢,通常一幅四尺絹的仕女畫要大半年,構思、草圖、定稿、起稿,勾、皴、點、染,一遍又一遍,一天又一天,一年又一年。在循序漸進中對畫面持續(xù)完善,衣裙上的花紋、蓮蓬上的露珠、蜻蜓翅膀上的網格、枯葉上的洞孔和卷曲的邊緣……甚至指甲蓋上大小不一的月牙板,她都畫得那樣細致、認真。她是以一顆工匠心與自己所向往的藝術進行著恬靜而默契的對話。
“我熱愛藝術,如同熱愛我的生命一樣,有執(zhí)著的追求,生活帶給我的種種不幸又算得了什么……”在她狹小的畫室中,我們在交流中達成了這樣的共識:在藝術苦、辣、酸、甜的品級中,苦之境界為最高。我們從徐渭和八大山人的畫作中,從弘一法師的字中品嘗這種文化藝術的“高級苦”。楊曉君對“苦”與“孤獨”有著旁人無法感知的生命體驗。重病纏身,幾次命懸一線,最終都在父母的呵護之下,通過畫畫與讀書安穩(wěn)下來,重新找到生命和精神之根。近些年,楊曉君在進行工筆畫創(chuàng)作之余,還嘗試畫水墨寫意畫,題材主要是二十四節(jié)氣等傳統(tǒng)節(jié)令文化內容。以放風箏的古代小憨童寓意春分,以吐綠的枝條下春游的女子寓意清明,以撲向火苗的小老虎寓意處暑,以干草系著的兩棵大白菜配上一串紅辣椒寓意立冬,以漫天潔白的背景下電線上幾只瑟瑟發(fā)抖的麻雀寓意大雪……無論人物還是花鳥草蟲,都形象傳神、呼之欲出,再以“君體”書法題上她的自作詩詞,氤氳著傳統(tǒng)文化的氣息,甘醇回味,沁人心脾……她的此類作品讓人刮目相看,也得到了報刊連載,邪紅”了津門文壇。
與她嘔心瀝血下功夫的工筆畫不同的是,這些寫意畫對其天賦、靈性、筆墨功夫和藝術感覺要求更高,除了腹有詩書的“閨閣秀”之外,還要有情懷放達的“林下風”。的確,在艱難困苦中沖殺出來的楊曉君已經擁有了這兩扇翅膀。在這些尺幅不大的寫意畫中,我看到了她提綱挈領的本事、以簡馭繁的能力、畫龍點睛的靈性。我特別欣賞她筆下的線條,顯質感,見力道,有柔情,蒼而潤的幾根線條,踩著平衡點穩(wěn)穩(wěn)地壓住了畫面。她筆下的線條之簡練,讓我想到了關良和戴敦邦——明明畫的是古人,卻讓人覺得有現代性與親切感。中國畫最難是寫意,因為寫意畫常常是一筆下去定成敗、見高下?粗鴹顣跃坪跏禽p松地走過了這根“鋼絲”,卻正是“濃墨五更我獨醒,廢紙三千誰人知”。
楊曉君坦言,寫意畫、小幅花鳥和她的“君體”書法,一方面可以拓展筆墨表現力,深化對傳統(tǒng)文化的筆墨闡釋,另一方面,還可以貼補家用。她開心地告訴我,有一些讀者、觀眾和收藏者很喜歡她的寫意畫,《今晚報》還開辟專欄對她的畫作進行連載,她也擁有了更多的“君粉”。
“只有經歷了生與死的摩擦,才會從心底珍惜我們擁有的一切和愛著我們的人……”的確,癡愛藝術的楊曉君得到了藝術之神的垂青,也得到了很多名家的扶掖和親友的幫助。書法家龔望手書“進德修業(yè)”殷殷相勉,畫壇名宿梁琦贊曰:“又出了一位工筆畫人才是津門幸事。”當代工筆畫畫家喻繼高對她舉辦畫展和出版畫冊傾注厚愛與真情,還有鐵路文藝界的朋友、單位的領導和工友,都給予她無私的關愛。
那天去看她,我們聊了很久,直到天都黑了。她送我到樓下時,已是晚上八九點鐘。冷風中,我握著她那瘦弱而有力的手,看著她那清澈、堅定而又充滿希望的目光,心中感慨萬千。雖然她在津門畫壇已有一定知名度,但從更高的藝術平臺上來看,楊曉君心中和筆下的藝術富礦在很大程度尚處在“養(yǎng)在深閨人未識”的狀態(tài),應該讓更多人知道楊曉君和她的畫。作為朋友,我們在向她學習討教繪畫技術的同時還應當多為她做些什么。
本文圖片均由李木馬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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